行走在驼道上的女作家

行走在驼道上的女作家

文/邓九刚

记得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刚刚进入驼道世界，开始在呼和浩特市区的街道及周边的村落进行采访。那时侯，在呼和浩特旧城北门外清真大寺前的屋檐下，经常并排坐着一些老人，这些老人无一例外都拉过骆驼、养过骆驼或有过经营驼运的经历。

我在呼和浩特近郊厂汉板村采访老驼夫时，得知厂汉板村上了岁数的男人都拉过骆驼。这些迈着拉骆驼步子的老人左右摇晃着，在村道上不紧不慢地走来，然后汇聚到阎万山老人的家里。

在阎万山老人窄小的屋子里，只有八九十岁的老人才有资格坐到炕上，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只有站在地上听人家说话的份儿。

当年，因为创作小说的需要，我走近了这些曾经拉过骆驼的老人，以期采撷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传奇故事。现在，用感动已难以形容当时的感受了，要形容的话，只能用震撼了！是的，那是带给我心灵的震撼。

听着老人们的讲述，我真的无法想象，当年的他们是怎样拉着骆驼穿越草原、戈壁和荒芜人烟的沙漠。还有，他们如何调马驯骆驼？如何对付寒冷？后来，我把自己听来的故事连同自己的感受写成了一连篇篇小说，有短篇、中篇，还有长篇。我在自己的系列小说中演绎了这些老人的传奇故事，支撑起了我的驼道小说世界。

恍惚间三十年过去了，我发现，又有一个身影踏上了我曾经走过的道路，这就是女作家李樱桃。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一沓厚厚的书稿就是她采访驼村的所得，也就是她的新作《最进最后的驼村》。

翻阅书稿，确实发现了许多新鲜的内容，仍然令我感动不已。“走进驼村，我见到了在世的老驼夫和离世的老驼夫的后代子孙。古老的记忆在驼夫的讲述中慢慢复活了，我似乎看到了这些老驼夫当年行走的身影。正值少年、青年、壮年的驼夫们，五年、十年、二十年，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将生命中最宝贵的年华投掷到这一段异常艰险的行走旅途中。他们与野狼搏斗、与土匪对峙、与干渴抗衡，有的走过漫漫的艰险之路存活下来，有的却永远地倒在行走的旅途中。……”

一行行文字在我的眼前幻化出一幅幅熟悉的图景，还是那些驼道人物，还是无比的亲切，无比的令我感动，可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驼夫，而是驼夫的第二代、第三代了，他们有的也像自己的祖辈、父辈一样在驼道上跋涉过，而今他们也已成为七八十岁的老人，而这些在世的老人便成了呼和浩特历史上最后的驼夫。

李樱桃的笔触所及，从“驼道起点坝口子村”到“茶叶之路第一村麻花板”；从“养驼大村厂汉板”到“五路村的养驼大户”……。视野更为宽展开阔，内容也更加丰富多彩，许多过去我不曾涉及的人物和故事她都采撷到了，可以看出来李樱桃是吃了很多的辛苦，也下了很多的功夫。

李樱桃甚至都采撷到了府兴营的驼夫护送革命先辈乌兰夫脱险的故事，还有，“行走在驼道上的恪靖公主”“慈禧太后梦回归化六角亭”“可马·波罗眼中的丰州古城”“先有小板升后有归化城”“两次探访石人湾的俄国学者”“走驼道娶回新疆姑娘”“摇曳在驼背上的童年时光”……内容比我所涉猎的丰富了许多，也有趣了许多。

 从“‘诗人’康熙与‘铁匠’彼得”到“首次来到中国的俄国商人”，从“中国之行让伊台斯成了明星人物”到“俄国人眼里的中国商人”，从“八峰烂骆驼办起大牧场”到，“秉承诚信为本的归化城商人”……横贯三百多年的历史，囊括古今中外的传奇，读者在赏读这些故事与传奇的同时，也对万里茶道上的驼村，呼和浩特这一独特的历史与文化有了深入的了解与认识。

因此，在《走进最后的驼村》一书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个令人目不暇接的精彩纷呈的故事，而收获更多的是呼和浩特重要的历史文化信息。呼和浩特作为一座繁华兴盛了三百多年的商业城市，离不开驼村、驼夫、驼道所组成的这一段艰苦卓越的历史，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上百个驼村和上万个驼夫托举起了呼和浩特曾经令世人注目的商业成就。

在岁月的长河中，我们往往会忽略与丢失一些珍贵的东西，就像驼村和驼夫所创造的曾经震惊中外的商业奇迹，在时间的淘洗中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让人欣慰的是，随着国际商道万里茶道的越来越被重视，作为万里茶道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驼道、驼村、驼夫，也变得越来越弥足珍贵，也必然成为呼和浩特重要的文脉所在。

对于这一点，作为记录与讲述者，李樱桃心里应该是清楚的，阅读她的文字，我们也可有所体会。“五百多家商号在大库伦、恰克图、乌里雅苏台、科布多等地盖起了宽敞的店铺、货栈和住房，二十多万商人跻身于国际商贸舞台。这是令世人注目的商业成就，而支撑这一巨大商业成就的是漫漫驼道上一步一步艰难行走的驼夫，也可以说，数以万计驼夫以生命为代价的行走铸就这气势恢宏的商业传奇。”李樱桃也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一历史文化信息的重要性，并深刻认识到了自己所担负的责任。

    “……我静静地聆听着老驼夫们颤抖着声音讲述着自己当年驼道行走的经历，我知道，这颤抖的声音会变得越来越微弱，而且不久之后便会戛然而止，消逝在历史的烟尘里……”正是因为这强烈的责任意识，让她有了一种紧迫感与使命感。

总之，《走进最后的驼村》一书在挖掘与记录呼和浩特文化根脉方面，作出了有益的探索与可贵的贡献，应该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与重视。

我想，更多的感受读者自然会从阅读中获得，我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了。

作者简介：

邓九刚系著名作家、万里茶道（中国）协作体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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